于宏英:“编剧式观影”——数字化时代的审美接受

发布时间:2025-08-15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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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式观影”是最近流行于网络的一个热词。这一网络热词可以标识出当前一些年轻人对观影状态的某种时尚追求。不过,它并不像许多网络热词那样简单肤浅,而是指向了网络时代一种新的审美接受现象,具有丰富而深刻的美学意蕴和研究价值。

总揽全局的主动审美体验

“编剧式观影”最早出自一篇微博博文。按博主的解释,该词指那种“看剧一点都不介意被剧透,甚至要自己搜剧情介绍的人,必须时刻掌握剧情发展,不允许任何剧情出乎自己预料”(语文指挥中心)。此博文一出,很快获得了逾万的点赞和转发,同时,网友纷纷跟帖留言,表示戳中了自己观看影视剧时的心理状态。把博主的解释和网友的再解释结合起来,可把作为网络热词的“编剧式观影”具体含义归纳为如下几点。

总体上,“编剧式观影”是相对于排斥“剧透”的一种特殊观影心态。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把“剧透”看成观影的大忌,在未看影视剧之前,希望杜绝一切关于剧情发展的信息源头。相对而言,“编剧式观影”表现为主动“剧透”。一是不怕“剧透”、欢迎一切剧透。“你尽管透,你不透我还要摇你脖子让你透。”(王头号女友)二是寻找“剧透”、搜索“剧透”。“看啥都是先百度剧情……如果是动漫,每个人物的百度百科我也得看一遍。”(知名护崽粉)

在“编剧式观影”活动中,“剧透”的具体目的是观影前了解剧情、人物关系、故事走向和结局等,以便做出选择。首先是看不看的选择。例如,“看耽美小说之前必须把cp和结局he/be确认过一遍才会放心地看。”(轰焦冻)“如果剧情有不符合我预期的地方我就会弃剧了。”(Bender’sGame)其次是观看过程中是否继续看、看多少、看哪些故事情节的选择。例如,“看到结局不合心意就不看了,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啊!”(黄初八年)“觉得等剧情推进浪费我的时间和期待,不耐烦地看剧透快进了。”(mengmengda)还有一种值得一提的情况,即“剧透”是为了稀释剧情带来的紧张感,特别是对悬疑类或其他剧情起伏跌宕的影视剧而言。例如,“要确定结局后才看,不然我无法适应中途的紧张感。”(goo)

“编剧式观影”可以形成一种特别的审美接受效果。在传统的审美接受活动中,人们常常追求叙事类作品在情节、人物行动、人物关系特别是故事结局方面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这也是拒绝“剧透”的主要原因。与这种解谜式、被动享受一个一个惊喜的观影效果不同,“编剧式观影”则拒绝让编剧、导演牵着鼻子走,追求在总揽全局、知道结局前提下,体味细节,专注演员的表演,也可以一边观赏,一边“吐槽”。这是一种主动的、始终伴随某种优越感的观影体验。

制作者/消费者一体化的信息生产传播

从美学研究的角度,本文把“编剧式观影”概括为:数字化、网络时代的观影者站在编剧位置上或拥有编剧视野来欣赏影视作品的审美接受活动。其核心内容是观影者的地位和视野对观影效果带来的影响及产生的作用。

严格说来,类似于“编剧式观影”的审美接受现象在书写印刷时代的观剧活动中就已经出现了。一方面,对于那些反复上演的经典剧目而言,观剧前从观看过演出的观众那里获得某种口碑,应该是比较正常的事情。另一方面,在书写印刷时代,剧本已成为了一种重要的文学样式。观众在进入剧场观剧之前,可能已经是剧本的读者,特别是对于某些经典剧作来说。而在电子媒介兴起后的影视艺术欣赏活动中,观众在观影之前不仅可以阅读到剧本脚本,同时观影已经不再局限于作为公共空间的现场和一次性,观影场景已转移到私人空间并可使用复制技术任意取舍,反复观看。

然而,在前数字化、前网络时代,“编剧式观影”还不具备被提出来进行学理研究的现实基础。关键点在于,彼时观影者尚无法获得编剧似的地位,无法拥有类似编剧的观影心理条件。

无论是书写、印刷时代的戏剧文艺活动,还是早期电子媒介时代的影视文艺活动,采用的还是一种“播放式”的文艺信息生产与传播模式,即少数人制作、向广大受众表演或“播放”作品、观众被动接收既定艺术信息的生产与传播行为。其中存在着一个明确的少数制作者和多数观众之间支配与被支配、宣讲与倾听的权力结构关系。从前者角度说,如何牢牢把握主动权,让观众进入被设计的虚拟情景,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向预定的故事终点,就成为剧作成败的关键。从后者角度说,观众在被“剧透”或主动“剧透”后,仍然走进剧场或影院,其目的与其说是主动获得艺术享受,不如说是进一步或彻底享受被编剧、导演、演员创作与表演征服的体验,在某种程度上审美感受也恰恰是源于创作者比自己高明所带来的臣服感和敬佩感。

进入数字化网络时代,这种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一种被理论家称之为制作者/消费者一体化的信息生产传播模式形成了。在这种信息模式中,制作者和观影者泾渭分明的界限被打破,而形成了明显的交互性活动。在一些实验性影视艺术活动中,观影者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对制作者设计的影视文本进行干预甚至改变,最终实现制作者和观影者之间的一种强势交互生产行为。在一些大众化影视生产活动中,更多体现出的是一种弱势交互行为,即观影者可以利用网络即时传播的功能向制作者表达所需所求或消费愿景,有些制作者会尽量满足其意愿;有些制作者则在坚持既定方案前提下进行适当调整以达成自己的艺术诉求和观影者需求的平衡;也有些制作者会反其道而行之,按照观影者愿望相反的方向设计人物关系、情节走向等,以产生更强烈的艺术张力。不管哪一种,都体现出了观影者对生产制作的重要影响。关键之处在于,无论是强势交互行为,还是弱势交互行为,此前“播放式”模式中制作者和观影者之间的权力结构关系都已经被打破,最大的变化表现为观影者地位的空前提高。

网络时代“编剧式观影”就是这种文化语境中产生的一种普遍性审美接受现象。具体说来,它是观影者在从参与制作到接受环节地位提高的具体体现。对于一些观影者而言,或者无力或者无意参与、影响制作,但时代大势给他们提供了主宰观影节奏的心理条件,网络的便捷性也为他们提供了多渠道获得“剧透”的物质基础,使他们站在编剧位置,拥有编剧一样的视野进行观影。

超越读者理论的新型接受主体

“编剧式观影”问题的提出,一定程度上对传统读者理论提出了挑战。面对网络时代这样的新审美接受现象,“编剧式观影”活动造就了一种超出各种读者理论之外的新型接受者,进一步提醒读者理论研究应关注网络文化语境中的现实接受主体实践活动及其新动向。

20世纪下半叶以来,西方文论发生了一次从“文本中心论”向“读者中心论”的转移,读者理论强势崛起。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点是提出了各种“假想读者”,如吉布森的“冒牌读者”、布莱的“虚构读者”、艾柯的“模范读者”、费什的“专业读者”、尧斯的“理想读者”、伊瑟尔的“隐含读者”,等等。不管哪一种“假想读者”都不是指真实阅读作品的读者个体,而属于文本的一种结构功能,是文本预设的一个位置或角色,其目的是希望真实读者能够按这个位置和角色的设定来理解、阐释本文。可以认为,“假想读者”理论只是文本理论的一种延伸,还不是独立性的读者理论。这与书写印刷时代读者实践活动难以获得真正独立地位的现实分不开。

“编剧式观影”活动的出现所标识的是现实中的接受者已经具备了相对的独立性,它不再是来自文本的一个结构性存在或者一种功能,而是现实中的接受者选择、主宰自己接受活动的实践行为。这种情况要求读者理论走出文本理论的阴影,关注网络时代接受者在实践中的新动向,研究这种相对独立性审美接受活动的理论价值。

“编剧式观影”活动也为接受者如何具体参与审美创造方面的研究提出了新课题。现象学、接受美学等理论也关注了现实接受者的接受活动,提出了接受者的“前理解”“期待视野”等对文艺生产的建构作用,研究了作者只完成文本意义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最终由接受者完成等问题。但这些研究对“编剧式观影”活动已经不具备充分的解释力。比如在传统接受理论中,“前理解”“期待视野”基本指接受者在接触即将接受的作品之前人生阅历、阅读活动、审美经验积淀在头脑中的图示或视野。而在“编剧式观影”活动中,观影者并不满足于或者并不相信这样的“前理解”“期待视野”在观影时发挥的功能,而是希望通过“剧透”进一步获得信息储备,临时对“前理解”“期待视野”作一次修订,再去观影,以此增加主动权。这也说明,在网络时代,接受者参与创作具有了更加复杂的一面,即接受者面对创作者提供的文本进行“填空”时,并不必需来自主体充分内化的经验积淀,还可以临时求助于“剧透”信息。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中国新媒介文艺研究”(18ZDA282)、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当代中国新媒介文论话语建构研究”(18BZW008)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杭州师范大学钱江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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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编剧式观影”:数字化时代的审美接受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责任编辑:刘岩 排版编辑:刘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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