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钊《上山图》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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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军

陆维钊先生首先是一位国学家，诗人。而后是书画家，为我国现代高等书法教育的先驱之一。在国画方面，山水更为突出，“诗与山川，互相为境”是明董其昌的美学观点。山水诗盛于魏晋南北朝，而后山水画应运而生，故二者不可分。山水画的意境即境界，主张以意为主，强调表现，意造境生。“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是画家理想境界的追求。艺术讲究的是情界，不是简单地把主体的直观的景象表现于众，而是要把自己的一些思想观点渗入与景物之中，即寄情，尽可能的让自我的表现与观众产生共鸣，让不同的人群在画中找到他们喜欢的某一点，或笔墨或构成或精神。

先生作为诗人，他的很多诗词本身就是一幅画，而后用笔墨技法加以表现，一切信手而来。国画技法和他早年各方面的临摹是分不开的，以及大量的山水理论研究，特别是元代一些大家的画理，把书画印熔于一体。其实陆先生就不是在画，而是借画反映他的一小段感受或一大段经历，或悲或喜。以笔触的快慢、块面的轻重、线条的长短来反映其内心思想，加入了情感的作品才是有生命力的。先生有《心画》书法名作，也许这便是他创作的方向。让自己的情感渗入画面之中，形成多个块面，各个块面产生不同的斜势，块面和块面的冲突形成力，各个势和力的组合又产生扭力，最后达到一种缠绵的和谐，一种经过思索后的平静。这就是气韵气息。

不为画而画，各方面的能力互相感应，先生书画方面的能力可能归功于他厚重的国学功底，观先生的作品可以想象他站着画了整体轮廓，而后挂起来坐在藤椅上眯眼看一会那种慢悠悠的情境，以一种平静的心境去做一个作品。曾听陆昭徽老师说过陆先生作画过程很长，有时一件作品画上好几天，或画了大概后挂起来停一段时间再画，其间不时地仔细审视、思考，口中则往往念念有词，或背诵古人诗词，或吟唱着自己的新作，用这段停顿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境，不断沉积，而不是一挥而就。先生曾经要把诗画的结合加入日常教学中，即在课堂中作一首诗然后让学生画一幅画，或反之。将作画、欣赏和吟诗三者融为一体。

《上山图》横36厘米，纵136厘米。落款上题：上山图。余前曾绘此以志一时之盛，张于花港观鱼，为风伯捲去，兹仍旧题补制。陆维钊。下题：旧作有诗如下：从此农林尽土宜，崭新运动赛红旗。中华自有愚公在。任尔高山定要移。维钊又录。共钤印五枚：左上圆赏楼（朱文）、左中①陆维钊印（白文）、②微昭手识（朱文）、左下庄徽室（白文）、右下平湖陆氏（朱文）。用印均为韩登安先生所刻。钤印用力均匀、整齐，说明先生做事的认真态度。落款记载了此图共作前后两幅，前图因故遗失故又补一作，可想而知陆先生对此构成的满意程度。整图以愚公移山寓言为素材，这种锲而不舍、顽强拼搏的精神在当代仍然具有重要意义，激励人们无论大事小事，遇到困难都要坦然处之。一般画此题材都是大场景，以劳动场面为主，而先生只取了上山的一段情景，取名亦为《上山图》，也许更有激发人们积极向上的意思。

构成方面，中轴去边，去而不去，两边留有大量的想象空间让观者可以产生无数画外画情境。下放、中收、上再放。以最简略的线条构出山体，加以最抽象的皴法，二者几乎混为一体，彰显技法的熟练程度，情感的流露蕴藏于运笔的快慢之中。穿插几组松树和动态不一的人物，整体看似平静，那是一种冲击后的安宁。下部为一个相对平坦的小坡，以轻快的笔调构出，所有线条得益于深厚的书法功底。此部分皴法长而有力，疏中有密，辅以几个短点使山坡更为结实。右侧一主体松树取势向上，慢慢向左伸展，与小坡呼应，树干用笔较湿，更显难度，松针密而有力。上端一组小树形成一股起始向左最后向右的扭力，此力度可延伸到主体松树的根部甚至于画外，从而和主体松树本身有一股向右倾斜的力在画外相接。中部为多个力量显著的大块面构成，皴法用笔相对较慢，有转折，线条也较短，主势由两部分组成，左边大块面势向右，使与其相接的小坡产生一股向右上的侧力，与上方的小块面在画外有个呼应。上部一个迂回的块面非常有动感，让观者可以想象到多个画外境，还有它和其他块面的多个冲突关系。中间那条小路的很多小转折所产生的力和左右两个大块面的碰撞也会让观者产生了很多连而不连的景象。最上部分，一切从简，简单的线条，简单的皴法，用笔干净，略带豪放，运笔速度明显加快，然后以点收住。

细节方面，整图的数十个小人物实属精彩。现代人的形态加入山水画中其实很难，以简单肯定的线条刻画出每个人的形态，包括衣着、动态，甚至人群之间的空间，以个体人物的动作反映山路的崎岖与平坦。比如自下而上，人物一正处于一个小上坡，略显艰难之势，人物三和四在交谈，人物四还可以转过身来，说明此段山路比较平坦，空间也较大，人物八和十所处的山路最为陡峭，故用弯腰向上之态。所有人物和山体也存在着一些冲击，紧密联系。落款以长题为之，更显山体之高大。

色调方面，整体大面积的赭石，辅以沉着的花青三青和跳跃的曙红加以冲击，特别在多个树丛中穿入了一些曙红的树枝，反映一种积极向上、一种预见胜利在前方的主题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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