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康俊海洋小说创作浅论 /周雪峰

《红楼梦》是清代小说巅峰之作，曹雪芹创作 #生活知识# #历史文化解读#

༺๑【小说评论✍】๑༻

黄康俊海洋小说创作浅论

——世界海洋文学视域下的中国坐标与哲学突围

□周雪峰

一、世界海洋文学谱系中的中国坐标与黄康俊的突破

在人类文学发展的漫长历史长河中，海洋文学一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世界海洋文学的发展历程源远流长，西方经典作家在其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们的作品构建起了海洋文学的典型范式。

康拉德以《黑暗的心》，以人类对自然的征服成为了重要的主题。他笔下的海洋，是充满未知和危险的领域，而人类则带着强烈的征服欲望，试图将这片广袤的海洋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殖民者所代表的西方文明与被殖民地区的本土文明在碰撞中产生了激烈的火花，这种文明冲突不仅体现在物质层面，更深入到文化、价值观等精神层面。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则从另一个角度为世界海洋文学树立了典范。在这部作品中，主人公桑地亚哥是一个孤独的英雄形象。他独自驾着小船在茫茫大海上与鲨鱼搏斗，这种人与自然的对抗性张力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桑地亚哥以顽强的毅力和坚韧的精神与命运抗争，他的形象成为了人类不屈精神的象征，激励着无数读者在面对困难时勇往直前。

然而，与西方海洋文学的辉煌相比，中国海洋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农耕文明的边缘。在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中，农耕文明占据着主导地位，人们的生活和思想更多地围绕着土地展开。海洋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是遥远而神秘的存在，海洋文学的发展也因此受到限制。直到黄康俊“南海叙事”的崛起，中国海洋文学的坐标才得以重构。

黄康俊的创作有着独特的哲学性和魔幻性。他所强调的“天人合一”哲学理念，与西方海洋文学中“人海对立”的观念截然不同。在他的笔下，南海不再是被征服的客体，而是与渔民血脉相连的“生命母体”。以《雪鱼》为例，阿仔“半人半鱼”的设定极具想象力。雷州半岛有着深厚的“海神崇拜”原始信仰，这种信仰在当地的文化传统中代代相传。黄康俊将这种原始信仰巧妙地转化为现代神话，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力。阿仔与海洋之间的紧密联系，体现了一种“人海共生”的观念。在这个故事中，海洋不仅仅是阿仔生存的环境，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与海洋相互依存、相互融合。这种叙事策略既打破了传统渔猎文化只注重表层书写的局限，也超越了西方海洋文学的殖民语境，展现出了独特的中国海洋精神。这种精神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自然的尊重和敬畏之情。

插图 刘以林

二、本土化重构：南海地域性与人类普世性的交响

黄康俊的创作实践为中国海洋文学带来了“双重解码”，这一过程将南海的地域性特色与人类的普世性价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文化基因的深度激活

南海地区有着独特的文化基因，这些文化基因蕴含着南海渔民的生存智慧。黄康俊通过《鬼鳐·鬼海·鱼贼》《海蚀崖》等作品，将这些生存智慧升华为文化符号。

雷州半岛的“鼻图腾”巫术文化是当地独特的文化现象。在《海蚀崖》中，崩鼻三叔拥有“嗅辨鱼汛”的超能力。这种能力看似神奇，但实际上是南海渔民在长期的渔猎生活中积累的经验和智慧的体现。在过去，渔民们没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来预测鱼汛，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感官和经验。崩鼻三叔的“嗅辨鱼汛”能力，就是这种经验的极致体现。黄康俊将这种能力进行了魔幻化再现，使它成为了一种神秘而独特的民族文化符号。

这种“地方性知识”的文学转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它让南海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承载着族群记忆的精神图腾。对于南海渔民来说，这些文化符号代表着他们的历史、传统和价值观。它们是渔民们在海洋中生存和繁衍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们与海洋之间情感纽带的象征。通过黄康俊的作品，这些文化符号得以传承和发扬，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到南海地区独特的文化魅力。

现代叙事的哲学熔铸

在《两个太阳的海域》中，黄康俊运用了独特的叙事手法，将现代叙事与哲学思考熔铸在一起。双日同天的奇观在现实中是极为罕见的，它在作品中既象征着渔民对自然规律的敬畏，又暗喻着改革开放初期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碰撞。

在中国社会正经历着巨大变革的阵痛中，传统的海洋文明与外来商业文明在这个时期相互交织、相互碰撞。渔民父亲与新加坡女人的情感纠葛，就是这种碰撞的具体体现。父亲代表着传统的海洋文明，他坚守着海洋赋予他的信仰、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而新加坡女人则代表着外来商业文明，她带来了西方的思想和宗教信仰。他们之间的情感故事，实质是海洋文明与商业文明的价值对话。

黄康俊以“海陆文明交界带”的特殊视角，将地域性叙事提升为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普世性思考。在这个特殊的地带，不同的文明相互交融、相互影响，人们面临着诸多的选择和挑战。通过父亲和新加坡女人的故事，黄康俊引发了读者对于人类在面对文明冲突和社会变革时如何选择、如何生存、如何维护生态家园的思考。这种思考不仅仅局限于南海地区，也具有普遍的意义，适用于全球范围内所有面临文明冲突和社会变革的人们。

插图 刘以林

三、文学史价值：中国海洋文学的三重范式革新

题材疆域的开拓

岭南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海洋书写方面处于缺席状态。岭南地区虽然拥有广阔的海岸线，但在文学创作中，海洋题材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种情况在黄康俊的创作出现后得到了改变。

黄康俊以《热带岛》《蟹岛》《在外婆岛那边》《南中国海佬》《海牛》《海姑》《海蚀崖》《两个太阳的海域》《茫鱼》《靓仔鱼》《蟹王》《瓜头鲸》《鲨拜》等一系列南海作品构建了完整的“南海渔民史诗”。这些作品填补了从郑和下西洋到现代渔村变革的历史叙事空白。郑和下西洋是中国海洋历史上的重要事件，它展示了中国古代强大的航海实力和对外交流的能力。而现代渔村变革则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一个缩影，反映了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黄康俊的作品将这两个不同历史时期的海洋故事串联起来，形成了一部完整的南海渔民历史。

他的创作被评价为“中国海洋文学的南方觉醒”。与邓刚的东海叙事形成了南北呼应的局面。邓刚的作品以东海为背景，展现了东海渔民的生活和情感。而黄康俊的南海叙事则为中国海洋文学增添了南方的色彩。南北两种不同的海洋叙事风格相互补充、相互映衬，丰富了中国海洋文学的题材和内涵。

美学范式的创新

黄康俊在美学范式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他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渔猎文化嫁接，创造出了“咸腥味美学”。

魔幻现实主义是一种独特的文学创作手法，它将现实与幻想相结合，营造出一种奇幻而又真实的氛围。马尔克斯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他的作品以独特的魔幻色彩和深刻的社会内涵而闻名。黄康俊在创作中借鉴了马尔克斯的创作手法，同时又结合了雷州“人鱼互变”的等民间传说和寓言，以独特的哲学性和魔幻性，重构了世界海洋文学的坐标，使得中国海洋文学的边界得以突破。

在《七月水鼓岛》中，老渔妇与鲎通灵的设定既延续了马尔克斯式的魔幻色彩，又植根于当地的民间传说。这种设定让作品充满了奇幻的色彩，同时又不失生活的真实感。老渔妇与鲎之间的交流，仿佛让读者看到了一个神秘而又美好的世界。这种“魔幻而不失地气”的审美特质，突破了传统现实主义海洋书写的局限。传统现实主义海洋书写往往过于注重对现实的描写，而忽略了文学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黄康俊的“咸腥味美学”则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为中国海洋文学的美学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

世界文学的对话性

在世界海洋文学的舞台上，不同的作品有着不同的主题和价值观。海明威笔下的桑地亚哥以鱼骨证明人类尊严，他强调的是人类在面对自然时的征服和抗争精神。而黄康俊的《雪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设计。

在《雪鱼》中，阿仔最终回归海洋。这种“消解征服者姿态”的结局设计，是对西方海洋文学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拨。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主导地位，认为人类可以征服和支配自然。而黄康俊的作品则传达了一种“海洋作为生命归宿”的东方哲学答案。在他的观念中，海洋是生命的源头也是生命的归宿，人类应该与海洋和谐相处，而不是试图去征服它。

黄康俊的作品被译介至英、法等国家，这标志着中国海洋文学开始参与全球话语建构。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文学交流日益频繁。中国海洋文学通过黄康俊的作品，向世界展示了独特的东方哲学和文化内涵。这种交流不仅有助于中国海洋文学的发展，也为世界文学的多元化做出了贡献。

插图 刘以林

四、启示与意义：海洋书写的文化复调

黄康俊的创作对于中国海洋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和意义。他证明了中国海洋文学不必局限于“赶海叙事”或“景观猎奇”，而应深度开掘海洋文明的三重维度——自然海洋的物质性、文化海洋的精神性、哲学海洋的超越性。

自然海洋的物质性是海洋的基础层面。海洋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如鱼类、矿产等。这些资源不仅为人类提供了物质生活的保障，也影响着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在黄康俊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南海渔民如何依靠海洋的物质资源生存和发展。他们在海上捕鱼、养殖，与海洋的物质世界紧密相连。

文化海洋的精神性则是海洋文明的核心层面。南海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传统，如海神崇拜、民间传说、《更流簿》等。这些文化传统蕴含着南海渔民的价值观、信仰和情感。黄康俊通过作品将这些文化传统展现出来，让读者感受到了海洋文化的独特魅力。文化海洋的精神性是连接人类与海洋的情感纽带，它让人们对海洋产生了敬畏和热爱之情。

哲学海洋的超越性是海洋文明的最高层面。它涉及到人类对海洋的本质、人类与海洋的关系等问题的思考。黄康俊的作品中体现了“天人合一”“人海共生”等哲学观念，强调了海洋与渔民血脉相连的“生命母体”，这些观念超越了人类中心主义的局限，引导人们以更加和谐、平等的态度对待海洋。哲学海洋的超越性为人类提供了一种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助于人类在未来更好地与自然相处，与西方海洋文学中“人海对立”的观念截然不同。以南中国海作为深入探讨和剖析这个哲学命题，是黄康俊海洋小说对世界海洋文学最大的贡献。

黄康俊在世界文学坐标系中开辟的这条“南海航道”，不仅重塑了中国海洋文学的主体性，更启示着后疫情时代人类如何通过海洋叙事重建与自然的诗意关联。在疫情的影响下，人类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然的力量和人类与自然的紧密联系。海洋作为地球上最大的生态系统，对于维护地球的生态平衡和人类的生存发展至关重要。通过海洋叙事，我们可以重新唤起人们对海洋的关注和热爱，引导人们采取更加环保、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正如黄康俊在全国青年作家大会上的宣言：“每个人都是一方大海，探究这两种不同质的海，才是文学的真义”。这句话深刻地表达了他对文学创作的深刻理解。人类内心的海洋和现实中的海洋一样，都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和情感。文学的使命就是要深入探究这两种海洋，揭示人类内心的世界和自然的真相。黄康俊的创作正是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进行的，他通过自己的作品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丰富多彩、充满哲理的海洋世界。

（作者系某大学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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