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幽默文化

发布时间：2025-08-18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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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舅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民族的精神，先要去阅读他们的悲剧，如果想要了解一个民族的生活，就要去阅读他们的喜剧。伏尔泰曾说：“真正的喜剧，是一个国家的愚蠢和弱点的生动写照。”无论是古希腊的阿里斯托芬，还是十六世纪的莎士比亚，他们的喜剧中，无一不是在展现其所处时代精密、细微的生活片段。与悲剧主角独一无二的人物性格不同，喜剧的灵感往往来自社会大众性格缺陷的夸张放大。所以，特吕弗曾经警告观众，看《穿越巴黎》时别笑得太厉害，因为剧中人也许就是在座彼此真实的写照。而正是因为喜剧是如此真实的反映了现实，就使得不同文化和地域背景下酿造了喜剧不同的味道。英国的喜剧强调精神价值的变调，他们用体面的语言表达卑劣的行为，将嘲讽隐藏在绅士、刻板的外表下；意大利的喜剧描绘了生活中那些不可能完成的奇迹和梦想，荒诞离奇的遭遇，用这样的方式对现实进行透视；美国的喜剧则注重轻松紧凑，那些永远与社会脱节的主人公，是社会紧密转动齿轮上松掉的螺丝钉；中国的喜剧，尤其是冯氏幽默的特点，是一种语言表达的滑稽，嬉笑怒骂中刻画了小人物的生活命运。
      在法国百年来的电影史上，喜剧就像是艾弗尔铁塔之于法国，是种象征性的存在并始终深受喜爱。幽默是法国文化中一直以来就流淌着的血液。从十六世纪拉伯雷的《巨人传》，就通过离奇古怪的超现实喜剧，表达了对现实的批判，对自由意志的渴望。到了十七世纪的莫里哀，更是将喜剧的责任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曾写道：“喜剧的责任，就是通过娱乐来纠正人的缺点。”从那时候起，法国的喜剧就致力于摆脱旧式闹剧的浅薄，赋予人物鲜活的性格，拉近与生活的距离，力求在深刻性达到悲剧的高度。而正是这种现实的意味，让人无法对其轻松地发笑，在嘲笑主人公滑稽的行径后，再回味时就会赫然发现这其实是一种对于现世的寓言。这也是为何，特吕弗在观看过《我的舅舅》后，感到了噩梦般的惊慌失措，因为这俨然就是一部“明日的纪录片”。影片中，塔蒂创造的那个冷冰冰的超现代世界，刚开始充满了各种可笑、新奇的设计，可很快，当观众意识到这是对未来的预言后，便产生了由衷的恐惧。于是，即便是对喜剧抱有轻蔑看法的评论界，也很难忽略塔蒂为法国式喜剧作出的巨大贡献。同一时代的其他喜剧创作人，发扬了喜剧中对于现实嘲讽的意味，他们比任何一个国家的电影人都更加喜欢自嘲，更加喜欢讽刺。他们揭开现实未愈合的伤口，撒上令人发笑的糖霜。当别人还在庆祝二战的胜利时，他们毫不客气地展示胜利下隐藏的黑暗。他们深知“从崇高到荒唐只有一步之遥”这一真理，在迈出电影院后，观众思考的时间会超过他们大笑的时间，被现实杀个回马枪。喜剧的荒诞不羁，让法国人避免了严肃的说教，也让许多敏感具有争议的题材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七十年代末，埃德沃德•莫利纳罗将同性恋和异装歌手一股脑塞进《一笼傻鸟》，尤其是在当时“同性恋罪”还没有被废除的法国，影片不仅没有遭到排斥，反而大获成功。三年后，“同性恋罪”从法律中被删除，虽然其中有很多复杂因素，但不得不说喜剧在促进社会的发展上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法国哲学家亨利•伯格森说：“喜剧越是高级，也就越是接近生活。”跟随时代的变迁，法国喜剧一直在贴近生活的大道上越走越宽，甚至，有时真实生活中的场景会完整的被搬上银幕。他们在喜剧中探讨社会问题、情感关系和政治热点。如果想要了解时下的法国年轻人在想什么，就问问他们最喜欢什么喜剧。他们热爱《西班牙公寓》，是因为那里有他们生活的烙印，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法式幽默已经彻底融合在了法国电影的血液中，不管他们极尽夸张还是贴近生活，都刻画着那些稍纵即逝却永恒不变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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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载于《看电影·午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