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码脱口秀:逗笑、冒犯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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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脱口秀大会》第四季的第三期录制前,程璐哭了,笑哭了。
这本是个普普通通例行读稿会,新人演员鸟鸟埋头读自己的稿子,主题是容貌焦虑,其中一个段子是这样的:
美人和普通人面对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连死亡都无法消弭这种差距。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国西部出土了两具3800年前的人类遗体。人们把他们命名为楼兰美女和干尸二号。这事儿其实是我编的,但你们是不是觉得特别合理。
当她读到这里时,一时间哄堂大笑。程璐和王建国当下就摘了眼镜,去抹掉笑出来的眼泪。鸟鸟自己也在笑,等笑过劲儿,才继续用毫不带表演状态的缓慢语气把剩下的内容读完。
这个段子完成了绝无仅有的壮举,把程璐,这位笑果文化首席编剧笑哭了。
“这种东西很新,表达方式是很新的,也是很准的。角度很刁钻,气质很独特。”程璐说。新东西的出现让人兴奋,也是行业蓬勃的小小侧写。
“脱口秀”是“Talk Show”(泛称谈话类节目)的音译。这是个误解,当它被带入中国时,就应该是“Stand Up Comedy”(单口喜剧),一个演员、一支麦克风,用最简单的形式叫人发笑。现在,不需要再去纠结这个错误的名字了,因为观众已经彻底明白了这种形式。
Stand Up Comedy,也已经被表演者们逐渐解密。早在《周六夜现场》和《今晚80后脱口秀》,程璐、李诞、王建国等等一帮玩脱口秀的人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喜剧的工业化流程,随着《脱口秀大会3》和《吐槽大会》的火爆,脱口秀在综艺的加持之下跑马圈地,摆出了与相声、小品分庭抗礼的架势。
而《脱口秀大会4》可能即将证明,这个行业正在进入高潮。老演员突破,新人强势,观众也已经懂得一些脱口秀的知识,开始评论演员的文本、表演。大家终于在同一个世界里讨论把人逗笑这件事情了。
新人来袭
程璐预感,《脱口秀大会》第二十季,会有很多新人。
一些小学开设了脱口秀的课外活动,市面上还出现了儿童脱口秀大会培训班。这都让程璐对这个行业充满了信心,连带着对《脱口秀大会》这个节目本身都非常乐观。
目前看来,《脱口秀大会》第四季,的确对得起他的乐观。
前两期的突围赛就已经非常精彩,一些职业脱口秀演员,虽然第一次登上这个线上舞台,但足够抢眼。新人鸟鸟、徐志胜、邱瑞他们,得了满堂彩。
来自上海市公安局黄浦分局交警支队的民警黄俊趁着下班来讲了一段儿,贡献了精彩的五分钟。而因为出生时缺氧导致口齿不太清晰的脱口秀演员小佳,也被观众看到了。还有漫才组合肉食动物,竟也没有水土不服的样子。OG(元老)周奇墨,用了他最擅长的方式讲述几个小情境,就已经叫人惊叹他技术之硬。
最高潮处,黄西登场。这位曾在美国白宫举办的晚宴上表演脱口秀、调侃拜登的最著名脱口秀演员,也来讲了一段儿。
黄西算得上在场这些中国演员们的祖师爷,外号是“脱口秀在天之灵”的他把脱口秀带到了中国。他的现身,让你几乎要以为,这个综艺节目,已经是这个行业最大的表彰大会。这个圈儿绕回来了。
连续参加了几届的老演员们也又一次突破了观众的想象。比如程璐。
程璐今年成为了公司领导,不仅是公司的首席编剧,还需要管理全公司的演员和编剧。他讲了自己成为领导的感受,把包括自己在内的“领导”狠狠调侃了一番。
讲领导这个事儿,是他几乎最后一刻才做的决定。程璐从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就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现在,程璐需要讲讲真正的自己了。
他的初版稿子是游玩迪士尼的经历,一堆小事儿,没什么深度,可能是突围赛里完全无法突围的东西。
想来想去,“领导”是个有趣的身份,也是目前他唯一深刻体会过的话题。但要讲它,程璐也着实纠结了一阵子,一来冒犯领导产生笑点本身已经缺乏新鲜感,二来,程璐也担心他的内容会局限在脱口秀行业这个小小范围里,是演员视角而非大众视角。
但经过一番打磨,程璐还是找到了与大众共鸣的点。作为领导,“简单地讲两句”。
他抓住了脱口秀演员和领导之间的天然矛盾。领导高高在上,而脱口秀演员习惯于调侃一切高高在上的人和事。这位做了领导的脱口秀演员,就如此自然地调侃自己和董事长。
而那些专属于脱口秀这个行业的梗,也都响了,看来观众们已经充分了解了这家公司和这个行业。
此时的他,最像私下场合里那个逗乐的自己。语言节奏也无限接近他平时在生活中的样子。
程璐讲完,领笑员全部拍灯,大家都站了起来。李诞显得很高兴:“我们刚刚一起见证了这四年以来,程璐在这个舞台上最精彩的表演。”
独特的视角、深度、真正的自我表达,在技术加持之下,就是脱口秀的样子了,至少是《脱口秀大会》这档综艺期待的脱口秀的样子。
脱口秀演员这几年
早前,脱口秀大会可不是这样的。
观众对脱口秀最早的印象来自《今晚80后脱口秀》和《周六夜现场》。2012年,东方卫视打造了《今晚80后脱口秀》,第一次,这种正儿八经的“美式风格脱口秀”出现在了电视上。节目话题尖锐,被安排在午夜档播出,就是担心尺度问题。
节目播出后受到欢迎,拥有了一批年轻观众。随后,节目总导演叶烽,以及核心编剧团队李诞等人自立门户,创办笑果文化。
同一年,《吐槽大会》在腾讯平台播出了。
《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是笑果文化在《吐槽大会》爆火之后顺势推出的。那时候,观众并没有弄清楚这帮人在干什么,大家对脱口秀的认知还停留在《吐槽大会》给人的印象里:调侃明星,堂而皇之说一些从没人在明星面前说的话,以“大尺度”取悦观众。
带着这样的目的去看脱口秀大会,难免要失望而归。观众们并不那么在乎素人脱口秀演员,有关注度的仍然是作为嘉宾出现的明星,以及李诞这样已经事实上成为明星的脱口秀演员。
第一季《脱口秀大会》做得艰难,节目组连脱口秀演员都凑不够。两个队在对战,参与的大部分是刚毕业的学生,没讲过几次脱口秀。程璐、王建国和如今《脱口秀大会》的总导演小红,当时主要负责帮他们写段子。说是帮忙,更接近于重写。
脱口秀本身就是一件技术活,有独特的结构和出梗方式。五分钟很短,但也像高考作文那样,需要一条清晰的逻辑线索。那时候,新人需要他们极大的参与,勉强弄完了,大部分仍然不太合格。
如今舞台上的老面孔,在当时也是看不到多少光彩的新人。郭展豪、吴星辰第一季就在,第三季的“大王”王勉当时也在队伍里,还有双胞胎颜怡颜悦。不过他们都没有被记住。
与《吐槽大会》爆火相对应的,就是《脱口秀大会》的不温不火。
直到近两年,舞台的主角变成了脱口秀专业人士。
程璐眼看着老演员们突然开窍、顶上来了。王勉从第二季开始就抱着吉他讲脱口秀,到第三季完全爆发,拿下“大王”(当季冠军)。颜怡颜悦也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一下子就会了”。
到了第四季,大家的水平在整体上高了不少。“你以为大家不行了,原来还能顶,还有新的输出,还有新的演绎方式。”
打磨新人不再像前几季那么费工夫了。读稿会变得更加轻松和刺激了,程璐和建国,做得更多的是保持住新人的棱角,并放大它们。
观众迈过了门槛
观众也变了。
最初的脱口秀大会,总需要李诞或者别的什么人,在开场时给观众托付几句,这是脱口秀。每个新人登场,更需要花点时间让观众适应。
但现在,观众主动渴望新东西了。新面孔的出现,对应的是台下饶有兴趣的表情。两三期之后,新人变得熟练,观众就又需要听点别的了。“大家更新的速度越来越快,需要你越来越多的角度、身份、视角。其实就是大众的要求越来越高了,大家看到的越来越好了。”
2013年底,程璐在深圳的酒吧里演出,台下只有四个观众。那时候每次表演前,他都需要花两分钟跟观众解释,他们在做什么。
随着他们的卖力演出,倒也圈住了一群线下观众。但观众也就这么几个人,都是熟脸。白领为主,被程璐和他的伙伴们培养起来了固定的笑点。
那时候,他们需要更新段子,因为买你那几十张票的,就是同一批人。演员和观众都没换,只好换内容。
直到2020年,《脱口秀大会3》直接造成了行业井喷。演员和观众突然都剧烈地更新着。大大小小的线下演出,挂上“脱口秀”三个字,几乎都能卖出去票。
线下俱乐部也因此激增。随着笑果文化制作的线上脱口秀节目受到关注,线下俱乐部的分布更加复杂且多元。
脱口秀演员多子宣与邱千透露,两三年前,北京每个月的脱口秀表演仅个位数,如今光俱乐部就有十几家,天天都有演出。这还只是在剧院演出的付费脱口秀,散落于各个酒吧中的免费“开放麦”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做全职演员的话,待遇并不会差。
北京、上海、深圳、成都、广州都发展出不少地方品牌,当地演员讲地域特色的段子,就能一次次炸开场子。
但当线下的内容搬到线上,可就不总能这么灵光了。站在舞台上,扶着麦克风,脱口秀演员有一种天然的权利,被观众微微仰视。观众就是为了这点乐子花钱进来的。
而在《脱口秀大会》里,观众手里有投票器,仰视变成了审视。等放大到网络上,屏幕之外的观众注意力又尤其容易涣散。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梗的铺开方式变了,密度要求自然也更高。
那些大尺度的段子不再容易炸场了。程璐解释,观众更多元了,需要欣赏一些“有内容、有风格的不同类型的脱口秀”。
几年时间,观众进步速度和这帮脱口秀演员一样快。以前是脱口秀演员寻找观众,现在,观众们可以点餐,顺着网线找到自己喜欢的脱口秀演员了。
“它基本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你写你自己,观众来找你。”程璐讶异地发现,自己有一批忠实的程序员观众。
笑果小程序背后的开发公司,其程序员、技术总监,就是程璐的粉丝,公司里还挂着他的大头海报。
程璐很满意,还去长沙见了他们。大家熟识后,他知道了被喜欢的原因。他是做内容的,程序员们也是做内容的,用程序来表达。他们有共同之处。
生活到哪儿,就讲到哪儿
程璐说:“我觉得脱口秀,目前一直能吸引大家的,好笑是非常重要的,此外,就是大家在脱口秀里面找到了自己。”
这在新人身上尤其明显。
第一期社恐的段子播出后,鸟鸟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私信,粉丝们认真地发来大段大段的内容。有人分享自己的社恐经历,也有人提出了很具体的问题,“社恐人士如何竞选团支书”,还有观众就想找鸟鸟要一些考研经验。
鸟鸟知道,自己的内容触动到他们,他们才愿意打开微博,点击她的头像,发一条私信。这是好几个步骤,是件叫人疲惫的事情。正应了导演在录制前说的话,“鸟鸟,会吸引一批内向的人。”
即便是《脱口秀大会》这样高密度的秀,演员们都努力在脱口秀中加入真正的“我”。第三季时,何广智登台时说,“我们一直在脱口秀里面,加入真正的我的身份。”
小佳也是让程璐印象深刻的新人演员。他是从笑果文化的脱口秀训练营成长起来的,当时,他和大家一样,讲一些观察生活、表达态度的段子。程璐给了他一个建议:要讲自己身上的不一样,不能忽略房间里的大象。
小佳因为出生时缺氧,口齿不太清晰。在第一期里,他就用调侃的方式把这件事讲了出来。他接受了自己,观众才能真正被他的乐观所感染。
就像鸟鸟、广智、志胜,他们各自有房间里的大象,普通的外貌、不顺利的工作、贫穷等等。讲出来,就是属于他们的脱口秀,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五分钟。
脱口秀演员成为了如今娱乐工业中少见的“真人”。这是俘获人心的重要条件,没有人可以骗过观众。但程璐本人在一群脱口秀演员里就显得不太一样。他的房间空空荡荡,没有大象。
这是“上海市最快乐的男人”,因为消化得快,他很少写那种很深刻、惨痛的经历。在《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上,嘻嘻哈哈的小事儿本身的能量浅得多。这是程璐早就明白的问题。外人看到一个尴尬的处境,笑果文化的总编剧,从没有闯入过自己节目的决赛。
不过来不及烦恼,程璐已经把这尴尬消化了。“因为脱口秀不只是《脱口秀大会》,它还有脱口秀演出,还有更多开发出来的其他形式,都可以。”
而《脱口秀大会》,在他的理想中,也会一季又一季顺理成章地进展着。有无数舞台正等着他。
他热衷于看各种各样的演出,天天在社交平台上刷德云社,当系统给他推荐脱口秀时,他就点“不感兴趣”。前段时间,他还去听了一场交响乐,实在欣赏不了,半场后逃了。
“脱口秀是当下的艺术,非常知道当下发生什么,”程璐说,“你生活到哪儿,就写到哪儿。”如果一切顺利,程璐猜,未来的脱口秀演出,会像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你下楼,拐个弯儿,就能走进去,发现那里,有人在讲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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